發(fā)表時間:2024-09-04 10:08:17
目光好像太熾烈,俞安常原本低著的頭木然的抬了起來,他看向了這邊,江童顏卻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一刻,于是在那看過來的一剎那,江童顏以較快的速度伸出彎曲的腿,將門踢的關(guān)了上去,徹底的隔絕了這一切。
俞安常走過來時只看到了一個門被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長久沒什么表情的臉上也難得的產(chǎn)生了詫異。
方叔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干啥???”
他看向江童顏,卻發(fā)現(xiàn)江童顏并沒有什么動作,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只是透過窗戶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外面。
細看能看到他額頭有著一層薄薄的汗。
方叔看著他認真的表情,鬼使神差的閉了嘴,順著他的目光看了出去,只看到那個看起來格外虛弱的高個小男生低著頭快副步的走出了大步,只留下一個背影。
再看過來時江童顏己經(jīng)猛的站了起來,拉開剛剛被他踹上的門,門又是砰的一聲被打開了,他手止不住的顫抖,像不會走路一般,走的歪歪扭扭卻又格外的快,走到校門口時俞安常己經(jīng)坐進了車里,他便不敢再走過去了。
車停在校門外的五六米處,江童顏就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眼也不眨的看著那車開離出他的視野,不過幾秒間就消失在了轉(zhuǎn)角處。
真是……好久不見了。
江童顏站在那里,他想,風(fēng)真是太大了,大的眼角的淚不知何時就流了出來。
誰也不清楚這風(fēng)來自于哪里,畢竟今天是星期一,晴天,三十五攝氏度。
大概只有江童顏自己知道。
等到淚從臉頰處流到脖頸處,他抬手擦了擦眼淚,等回過頭時己經(jīng)如往常一樣了。
“你怎么了?”
方叔看著他變差的臉色,他很少看到江童顏的臉上浮現(xiàn)出悲傷的神色,就算是跟他講一些很悲哀的事情,他大多數(shù)也是像一個機器人一樣,語氣并無起伏的念著,對于那些痛苦,他更多的是麻木。
像這樣,他真是很少見到,第一次見到是他們第一次見的時候,第二次便是這時候。
那時候他第一次見到他,他問江童顏“你天天蹲在這里干什么?”
他手里抽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江童顏沉默著,許久才對他說“等人?!?br>
現(xiàn)在呢,想到這,他試探著問“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那時候說等人,你等到了嗎?”
江童顏這次倒是回答的很快,只是帶著顫音,像年久失修的機器終于被修好初次轉(zhuǎn)動一般,帶著生機與疲憊,他說:“等到了?!?br>
“嗯。”
方叔不知道再說些什么了,他感覺江童顏現(xiàn)在可能需要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這句等到了說出來,方叔感覺他是松了口氣的,好像緊張了許久,終于得到了緩沖。
跑了八百米的人最需要的可能不是一口水,而是緩慢的被攙扶著走一走,方叔給他時間,讓他的腦子緩慢的游蕩著放松一下。
一老一少又安靜了下來。
江童顏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再見的場面,幻想他們再次在曾經(jīng)一起學(xué)習(xí)的午后圖書館見面,或是某天俞安常突然給他發(fā)消息說“小江同學(xué),出來玩啊~”……有很多種答案,最后都是在夢里結(jié)束,可惜的是在夢里俞安常的面容變得越來越模糊了,為了不忘記,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拿出他們的唯一一張合照——畢業(yè)照。
他也曾后悔在當初江童顏找他照照片的時候他沒有答應(yīng),再重來一次吧,他愿意放下心中的自卑,和他合上一張照。
“一切都按照你的想法來了,希望你也能夠理解我們做父母的?!?br>
俞爸的聲音沉著冷靜,只是說到這他還是沒能掩藏住心里的抵抗與厭惡。
俞安常呆坐著,只看著外面飛速后退的樹木,分分秒秒間,無數(shù)人與物出現(xiàn)又離開,俞安???cè)滩蛔∠搿笆裁磿r候,他也可以再出現(xiàn)一次呢,像這些人一樣,給他一個瞬間就好了?!?br>
他沒法回答俞爸的話,喜歡從來不由人自己控制,當遇到那個人的那一刻,一切就己經(jīng)注定了。
俞安常注定要喜歡江童顏一輩子,就算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催眠,就算無數(shù)次那個人的臉龐不再清晰,他也可以一首喜歡,只要給他留一點回憶,他就能靠著那一點繼續(xù)堅持。
哪怕真的有一天忘記了,他想他的心會幫他記住,當他們再見的時候,心跳就是他曾經(jīng)愛過江童顏最好的證明。
“去了學(xué)校,以學(xué)習(xí)為主。”
“嗯?!?br>
“回去吧?!?br>
俞安常聽著這三個字,呆滯不前,等到俞爸耐心全無他才開門下了車,回去吧……這三個字他這一年來總是聽到,回到那里,就要再次被關(guān)注,起初他害怕,他哭,但他不妥協(xié)。
所以他一首被關(guān)住,在那次從二樓跳下去之后窗戶也被封著了。
他徹底的被扔進了一個牢籠里,明明一個人也沒有,卻又有無數(shù)雙眼睛通過那零星紅點注視著他。
現(xiàn)在他又要回去了。
回到那個牢籠里,所以什么是希望呢?
江童顏,我好像看不到頭了。
他心里嘆息著。
“方叔。”
江童顏的聲音很小,他看起來很脆弱,一碰就要碎了,但他卻說“我今天很開心。”
“是嗎?
為什么?”
他又不說話了,只看著門外的方向,盯的眼睛發(fā)酸了,他閉了閉眼睛,“因為我等到了。”
“剛剛那個小孩嗎?”
方叔看著他仰躺在座椅上,他說開心應(yīng)該是開心吧,可他看著門外卻又滿眼的心疼,好像是開心的,可開心里又又著說不清的迷茫和疼痛感。
“可他……”可他怎么變成了那樣啊……他收了腿,蜷縮著,終究是彎下了脊背,將臉頰藏于雙臂之中,風(fēng)又起了,這次格外的猛烈。
方叔不懂小孩里面的情誼,他只知道他家小孫女因為媽媽不能夠和小朋友玩了,也會傷心的哭。
他不會安慰,只知道跟小孫女說“哎喲,小乖乖,小朋友一定會等你的?!?br>
小孫女那淚眼汪汪的眼睛頓時便止住了眼淚,隨后茫然的看著他,帶著大大的疑問問著自己的爺爺“真的嗎?
他們真的會等著我跟我一起玩嗎?”
這時候方叔總會篤定的告訴他“真的,他們肯定會等你的?!?br>
小孫女若是還不信他就問“你要是可以出去玩,是不是第一時間去找他們?”
小孫女立刻就點著小腦袋“肯定的?。?br>
我肯定要找他們的!”
她語氣篤定,很快又難過起來“可是我什么時候可以出去玩啊……”方叔便抱著她,輕聲細語的對她說“總會有機會的?!?br>
在某個普通的日子里,總可以圓上一次這盼望了許久的心中所愿。
等到風(fēng)散了之后,江童顏站了起來“叔,我先走了。”
“哎,路上小心?!?br>
方叔沒留他,往日肯定要留著他吃飯的,他多半推辭,但其實你多問幾次他就會留下來,心里還是樂意的。
不過今天,方叔覺得問多少次都是會被拒絕的。
等江童顏走出門方叔有叫住他“小顏。”
江童顏停了腳步,回頭看著他“怎么了?
叔?!?br>
方叔只是坐在那,對他說“好人都是有好報的。”
他們經(jīng)常這樣安慰彼此,說天地間不過一個圓,今天壞了,明天準是好的,明若是還不好,后個總是好的。
那時候江童顏總是笑著不說話,現(xiàn)在他說“嗯,是的?!?br>
是啊……堅持活下去本就很難了,明明都是遍體鱗傷了,卻還是心存善念,感想著哪一天老天爺開眼,給他個好果吃。
或許是等到老天爺看眼了吧,那他這個好人就沒白做。
窮極一生,做盡善事,只會得到一次與你再見的機會。
回到家,江童顏感覺很疲憊,腦海中不斷回想那個瘦弱的身影,原來他這顆心,也會在某天死灰復(fù)燃,感覺到痛,很心疼。
是什么時候意識到這個人對自己很重要的呢?
江童顏自己也說不清,他這人一生里一半都活在自卑與幻想中。
幻想著某天父親能停下暴力的雙手,幻想著某天母親能夠關(guān)愛他一次,可首到他們死去他也沒能夠等到,甚至于他們死的時候,父親也仍然在對母親進行中殘忍的暴打,他想那一刻母親一定很希望他出現(xiàn),這樣父親就可以轉(zhuǎn)變對象了,母親也就能夠獲救了,可惜了,到最后,他們誰也沒能等到彼此。
或許這才是公平的吧,否則又只有他一個人痛苦。
發(fā)現(xiàn)喜歡其實很簡單,缺愛的小孩不懂愛,卻知道如何去愛,所以當他做出那些帶著愛意的行為的時候他便明白了,一切就是這樣。
可還沒等他想清楚這其中的緣由,俞安常便不見了,老天爺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在這六百多個日夜里,不斷的想清楚,他也確實想清楚了,只是沒想明白一分,心里就會痛,所以他只能忍住不想,等他徹底放棄了的時候,俞安常就又出現(xiàn)了,他看著俞安常,只是一眼,他就覺得,如果自己繼續(xù)想,可不可以不讓俞安常痛了。
其實也很奇怪,明明只是一眼,江童顏就不停的說俞安常很痛,他也說不清,如果可以真希望是他的錯判,是他太病態(tài)了,想讓俞安常跟著他一起痛,所以才產(chǎn)生了這樣的想法,越是深想,他反倒越覺得今天像場夢,等醒來,就又什么都不見了。
在八月的這一天,天氣晴了又“陰”的一天,江童顏也開始期待著開學(xué)。
迷迷糊糊的,俞安常躺在床上睡著了,他睡不久,一覺很少超過半小時,今天卻很特殊,今天睡了很久,像陷在了某種漩渦中,很痛苦,可這次他是心甘情愿的。
如果你能夠細看,可以判斷出他嘴里在嘟囔著什么,他在無聲的喊著“江……童…顏?!?br>
那大概猜測一下,或許他的漩渦里還有著這位主角。
當然可以一首待在這漩渦里,因為他會一首陪著你。
只是俞安常,你總要醒過來的,在八月十五日,天氣未知的一天里,醒來看看真實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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