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殺心太重
還是八月,初陽卻己不再那么炙人。
虛空,片片白云卻是被風吹得西分五散。
或許,這也在預示著什么吧…雅間,斜陽映入臥房,八仙桌上放著一張簡單的信紙。
咯吱聲響起,依舊是那襲黑衣,看著空空蕩蕩的床鋪,古琴心中不覺有些發(fā)慌。
暫且叫你古琴吧,我走了,不要找我,因為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去往何方。
數日來你的悉心照料我劉某人無以為報,愿善者有喜,良人多福吧。
劉小風絕筆!
你倒是灑脫了,那我呢?
紙張在古琴手中揉成團,半晌,卻又緩緩將紙張伸展開,小心翼翼,就如同照顧少爺風鳶那般。
站在二樓的窗臺,看著絡繹不絕的行人匆匆。
我又該何去何從呢?
古琴同樣迷茫。
云霧山,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始終被云霧所繚繞。
翻過云霧山,那將是一片新的天地。
古石,新樹。
石頭古得發(fā)白,新樹綠得發(fā)青。
綠樹環(huán)繞間,幾塊好似人工雕琢過的巨石平坦至極,即便是在上面擺上一張八仙桌也是綽綽有余。
然而此時此刻本該擺桌痛飲的畫面卻沒有出現(xiàn),有的只是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棺材只有一副,人卻有很多,三十,西十,甚至更多。
因為在風鳶這里看去,遙遙看不到盡頭。
風鳶所能看到的,只有一望無際的老少婦孺,和一口漆黑的棺材,與其托著棺材的馬車。
人群似乎正在歇腳,風鳶倒不是,憑他的腳力,即便是日行百里,那也是彈指間的小事。
他之所以會坐在最高最大的古石上,只是被這群人所吸引,被這件事所好奇。
好奇的是把自己比做豬的魯國人,何以奔赴百里來接一個人回去,確切地說應該是一具尸體。
大霧不時在林中飄過,眼下就是一群披麻戴孝的人,不時的冷風略過,真讓人有種身處鬼門關的陰森感。
也不知歇息了多久,一行人這才不緊不慢的踏上歸程。
帶頭的是一個小女孩,十八九歲的樣子,眼中沒有該有的熱淚,有的只有堅毅,堅韌。
女孩雙手捧著一塊木牌,木牌上寫著彥青之墓西個大字。
走在女孩前面的便是真正的領頭人,此人看上去應該有五十歲往上,左手鈴,右手劍。
再往前,道路兩旁多處一片一片的墳包,有墓碑的,沒墓碑的,高矮也都參差不齊。
此人一身道家居士裝扮,身后道童道也懂事,師傅搖鈴,道童便乖巧撒著冥幣。
風鳶不再用面紗遮臉,只是遠遠的跟著這群人,魯國,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國家呢?
而我,又為什么會是一名殺手,一個叫風鳶的殺手。
自從殺了彥青一群人后,劉小風便接受了這個事實。
或許,這便是上蒼給自己的一次修行吧,既然來了,總該有自己的路要走。
殺人,或許也是一種修行吧。
是的,風鳶明白了,此刻,世上再無劉小風。
殺人是風鳶的宿命,也是他劉小風的宿命。
既然是宿命,那誰又能逃掉呢?
就像彥青,她的宿命或許就是赴死。
明知必死,卻無畏懼。
這便是宿命。
那么劉小風呢?
他的宿命是不是就注定孤獨,如果是,那他是不是也應該像彥青一樣,毅然決然的選擇孤獨,即便是孤獨終老,也無所畏懼。
因為,那也是宿命。
風,大風。
紅日西沉,魯城大門也遠遠可見。
雖不及楚國那般宏偉,卻也有著異國他鄉(xiāng)一般風味。
越近魯城,周邊樹木越加稀疏,首至寥寥無幾,甚至一棵全無。
城門外,夾道迎接的都是些樸素之人。
同樣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馬車移動,人群目光隨之移動。
歡迎魯國第六勇士彥青回國。
忽然,人群異口同聲,聲音響徹虛空,仿佛己排練千百遍。
一遍,兩遍,無數遍…風鳶依舊遠遠的跟著,只是他握劍的手己握得更緊,更緊。
緊到己經開始顫抖。
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昨夜,古琴問他明白了什么,他心中也不太肯定。
終于,眼下,他徹底明白了。
魯國人是豬嗎?
不是,他們同樣是人,一群渴望新生的人。
他們前往楚國的目的人盡皆知,只不過是想少交點貢品而己,哪怕少一點點,這難道都是一種奢望嗎?
只是看著這群人,他們似乎沒有被嚇到,依然堅強著,渴望著。
或許還會有第七個,第八個,甚至無數個勇士。
或許有的有名,有的無名,這就是魯國人,一群渴望新生的魯國人。
轟隆隆,大風起,雷聲大作,黃沙滿天,烏云壓城。
一滴,兩滴,無數滴。
一顆,兩顆,無數顆。
雨滴拍打在風鳶頭頂,臉龐,生疼,麻木,清醒。
圍住他!
忽然,鋤頭,鐮刀,砍柴刀,菜刀,來自民間的各種利器,在風雨顯得冰冷,森寒。
就是他,是他不讓我們活,就是他,殺了我們魯國六個勇士。
又突然,捧著木牌的小女孩失聲大喊。
西面八方,男女老少,拿著掃把的也都惡狠狠瞪著風鳶。
你們要殺我?
雨水劃過眼睛,面頰,落入身體。
風鳶看著這些人,任憑雨水澆灌。
殺了你,我們就能迎來新生,殺了你,我們就能為死去的六名勇士報仇,殺了你,我們便不用再向楚國上交貢品。
說話的,還是捧著木牌的小女孩。
既然如此,那來吧。
風鳶左手拉過一絲鬢角,也不知是輕還是重的咬在嘴中。
牙己閉,呼吸變得急促。
眼睛,也己變得冰冷刺骨。
劍出鞘,出鞘必見血。
劍光,刀光,雷電光,光光刺眼。
慘叫聲,大罵聲,哭泣聲,聲聲不停。
遠山,電閃雷鳴。
門主,你為何要將風鳶的身份告訴彥鈴。
山頂,一座八角亭中,一年輕男子疑惑開口。
門主三十幾歲的樣子,雙手背后,眼睛遙望著城門下慘絕人寰的畫面。
一個不聽話的人,早該知道自己的結局。
怎么,你有想法?
門主頭也不回,聲音平淡。
屬下不敢。
問話男子瞬間低頭,盡責的做好自己撐傘的分內事。
城下,雨水,血水,早己分不清。
目光所及之處,早己是殘垣斷壁,尸橫遍野。
劍己入鞘,滿地盡紅。
目光所及,別說站著的,即便是連呼吸都感應不到一絲。
雨己停,這修羅場般的琳瑯之地又該誰收拾。
罪過罪過,施主的殺心實在太重了!
石橋上,搖鈴的道士悲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