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試讀
萬事浮沉,皆成過往。
攝政王府的側(cè)殿中,冷清芷手執(zhí)一把匕首,從王府到市井,市井到攝政王府,成了攝政王冷離的正妃,正妃又如何?
不還是命如草芥,想曾經(jīng)她還同皖華長公主一同被奉為京中貴女之表率,不還是被區(qū)區(qū)一個庶女搶了夫君。
回望這一生,她在市井、府中為家族汲汲營營,從來未為自己活過一次,如今,她終于解脫了。
一種愴然情緒自心底涌出,占據(jù)全身。
她只是肉體凡胎,不是那寺中佛祖金像,亦不是九天之上的神仙,只是入俗世、困紅塵的凡人而己。
兩行清淚自冷清芷眼中淌出,她濕了眸。
她走到桌案旁,將匕首放到一旁,提筆蘸了上好的松煙墨,在白鹿紙上寫下一行字……殿外,守衛(wèi)依舊不減。
早在幾日前,王爺便下了令,軟禁正妃。
殿內(nèi)傳來“刺啦”一聲,是鋒利的匕首見血封喉,落在地上的聲響。
殿外,步九怔了怔,終是不顧軍令,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殿內(nèi)桌案旁,那個王爺不敢對她表明心意的人,此刻靜靜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步九不敢表現(xiàn)過多的焦急情緒,只是慢慢走到冷清芷身旁,冷清芷閉上了眼,卻能感受到力量從體內(nèi)匆匆流逝。
冷清芷未曾言語,或是不愿,或是不屑。
冷清芷的大腦開始變得混沌、模糊。
她聽見誰沖進(jìn)來,抱著她的身體潸潸哭泣,那哭聲頗為凄慘,應(yīng)該是蕓兒罷。
冷清芷想坐起來安慰一下這個可憐的丫頭,告訴她自己沒有事 。
忽然腦中一道白光閃過。
冷清芷坐了起來,睜開眸,這似乎是英王府中,她的閨房。
冷清芷醒了醒神,見床邊一個小丫頭趴著睡著了,面上還有淡淡的淚痕,顯然是哭了許久了。
她本以為是蕓兒,正要低聲喚她起來,她卻先一步坐了起來,見她醒了急忙道:“小姐,您醒了?
身子可好些沒有?
要不要去找郎中?”
小姐?
把她救活了再送回英王府,這實(shí)在不是冷離的風(fēng)格。
更何況,這丫頭叫她小姐。
她早在三年前就己被皇上下旨賜婚,成為攝政王妃,府中眾人見了她皆道一聲“王妃”。
奇怪,實(shí)在是奇怪。
冷清芷打量了下這丫頭,她雖與蕓兒相似,但更像…白苓。
主仆分別己有三年,白苓的面容她快記不清了,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白苓。”
白苓的聲音帶些哭腔,白苓緊緊攥著冷清芷的手:“小姐,奴在。”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一雙腫的桃子似的眼卻堅定地望著她。
可白苓她不是在三年前就被冷離發(fā)賣了嗎?
唉,白苓這丫頭是個忍不得的,太沉不住氣,雖說是一心為主,處理不好還被冷離發(fā)賣,真是可惜。
冷清芷雖覺著奇怪,但到底也沒說什么,只是道:白苓,蕓兒去哪了?”
白苓想了想,道:“小姐,蕓兒姐姐正在為您熬藥呢!”
熬藥?
冷離那從沒什么好東西,這藥怕不是毒藥。
冷清芷笑了笑,伸手撫去白苓面上的淚珠,道:我畢竟也是嫁了人的,老這么在娘家待著也不好,也應(yīng)養(yǎng)好身體后擇日回攝政王府的?!?br>
白苓蹙眉:“小姐,您莫不是在水里泡糊涂了?
您哪嫁人了?
再說,您去攝政王府干什么?”
什么?
她沒嫁人?
還未等冷清芷反應(yīng)過來,白苓己朝外大喊:“蕓兒姐姐!
小姐醒了!
但是好像一落水便傻了!”
傻了?
落水?
冷清芷從小到大都沒落過幾回水,最近的一回,便是十六歲去霽煙山莊,自那次回來后,府中她便多了個庶姐明雨。
她的庶母明氏,母妃還因惋惜明氏為王府開枝散葉而薨,為明氏請旨追封為側(cè)妃。
母女一成不變的惡毒心性,搶人夫婿,鳩占鵲巢真是一模一樣。
明雨因?yàn)樯冈甾?,父王到底對她多了些縱容,后還為她求了個郡主。
呵,可笑,真可笑。
蕓兒是宮中派來的人,自然沉穩(wěn)。
她端了藥進(jìn)來,道:“郡主怎么會傻呢?
不過是大病初愈有些恍惚罷了。”
大病初愈?
看來上天垂憐,給了她一次重來的機(jī)會。
看來這人是有些本事的,她平時還沒注意到,小皇帝竟還找了個有用的人給她。
既有人用,何不先用,先為以后做點(diǎn)打算。
“白苓,你先退下。”
“是,小姐?!?br>
白苓應(yīng)著,便躬身退了出去。
“郡主,您找奴何事?”
蕓兒問。
“蕓兒,本找你也沒什么事,只是蕓兒這名字聽著不太舒服,喚做茯苓如何?”
既己辭舊世,她便不會再留著那個在前世記憶中讓她最愧疚的名字。
“奴謝郡主賜名。”
“從小,母妃便告訴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既是一郡郡主,便應(yīng)當(dāng)盡郡主責(zé)任。
學(xué)好禮儀,管好封地,侍奉夫君。
她也是當(dāng)公主的,也是從小聽嬤嬤教誨長大,深知這規(guī)矩難守。
可規(guī)矩固然要守,什么女紅、女誡是必須要學(xué)的。
除這些東西外,我可以去做任何我所愛之事。
經(jīng)商之道,便可管好安陽郡這江南富庶地。
母妃還說,畢竟是英王府嫡女,萬不可成天在外拋頭露面。
有些事,還是交給手底下得力的人去做?!?br>
“郡主讓奴做何事?”
“如今父王帶了個不清不楚的庶女回府,連我這落水的嫡女也未過問三分,我這些年在商場上積攢了不少人脈。
八歲經(jīng)商,世人皆稱一聲經(jīng)商奇才,然而背后的艱辛,卻鮮有人知。
如今京中貴女、公子們和這些人脈……”茯苓也是在宮中待過幾年的人,冷清芷這么說,她怎會不知:“是,郡主?!?br>
門外傳來腳步聲,隨即是幾聲叩門聲。
冷清芷道:“進(jìn)來吧?!?br>
她的聲音有些虛弱。
一個約莫西十歲的男人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那男人她是認(rèn)得的,她的父王—英王,禮部尚書,國之棟梁,主張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可這樣的一個國之棟梁,卻被她毀了。
她正欲起身行禮,卻被父親按下:“芷兒,你人在病中,自是不必行禮。
芷兒,這便是你庶姐了,她從小吃了不少苦,芷兒放心,你有的一點(diǎn)都不會少,雨兒也是可憐?。?br>
“是,父親?!?br>
呵,可憐?
明雨上一世害了她、小皇帝、英王府滿門和…大啟,這樣的人也算的上可憐嗎?
細(xì)雨綿綿,楊柳依依,天街飛花。
多么美好的一個日子。
可那天,她失去了所有。
還得了個“罪臣之女”的名頭,小皇帝拼命阻止,軟禁深宮;英王府滿門忠烈,皆被抄斬。
她留著這條命與他們強(qiáng)顏歡笑,虛與委蛇?
不,不可能。
她在側(cè)殿自戕。
她恨極了明雨。
那一日,逆黨破國門,滅皇都。
大啟落入逆黨手中。